一个高二学生的2015

暮色凉凉

我近日看了一个叫阮雨航的一篇

我的2015

阮雨航

风已转寒，愈发干燥、凛冽。这是亚热带冬季风应有的特点，不如夏季风那般温暖、湿润、宜人。学者们用季节的名字命名来自不同方向的风，让这些风代表时间，不止息地流动，若有若无、若隐若现地流动。

冬季风发源于西北的蒙古—西伯利亚，从荒原一直南下向东，起伏的群山无法阻挡，群山上的森林无法阻挡，森林般的高楼也无法阻挡。亚欧大陆形成之初，人类有历史之前，直至今日，冬季风诺言似咒语一样，每年如期而至，提醒人们一年的终结。其实，是时间不可阻挡。

一、

文科生的生活与书有关。

回想一年中看过的书，不多，也不少:年初来到勇哥班上时，在图书室，勇哥向我推荐了《少年游》、《三月曝书》、《袁氏当国》；后来开学，在各种年级主任稍不注意的间隙中读了冯唐《活着活着就老了》；历史自习看《万历十五年》；语文自习看《红楼梦》（没看完）；暑假期间看了《叫魂》、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……然后不知什么时候看了王鼎钧四本、木心八本和林达三本；接着，在初冬的阳光下翻完了一本海桑的诗集，《你是我流浪过的一个地方》，一本很小很精致的书，斜斜的阳光轻松覆满全部的书页。

正在看《战争与和平》，百万多字，分四本，只看了第一本的一大半。一本带来学校，其余在家里的书柜上等待开启。

而书柜中的书有很多是借来的，因为爸爸说过：“书非借不可读也。”我为读书而借书，又为了还书而读书，不知不觉间到了年末，书页不堪时间的消磨……

很喜欢北岛的一句诗：

请坐，来谈谈这一年剩下的书页

书页以外的沉沦

二、

作为一名高中生，在学校里最永恒的内容是考试和成绩。

学校每月月考，上学期名次分别为49、11、1、10，这学期第一次因病未考，剩下的是18、8，下一次期末在2016年，不写入“我的2015”。

还记得初中时，班主任是个风趣的中年男子，每次考试后让我们写“病例诊断书”，对于错题的分析叫做“病例分析”，至于解决方法就叫做“对症下药”。当年的“病根”，今日犹在，但我相信百分之八十的病，不医自愈。

无数次的考试使我们潮起潮落、乐极生悲又破涕为笑，使我们相信命运，因为成绩实在是常在意料之外。记得最后一次月考前去杨守敬书院，书院后山有道观，我往功德箱里扔了一块钱，进步了十名。

考试后马上会出成绩，教室里便百态丛生。有人得意而忘形，也有人失意后欲哭无泪。根据成绩，家长们奖罚分明，常让我们惊惧。

不过我倒是不太在意，第一是成绩比较稳定，偶有波动也在父母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；第二是深得勇哥真传，不断向宠辱不惊看齐，不知是淡然还是早已麻木。反正我相信，不管考多少分，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，生活还是要继续，下一次考试，成绩还是会发榜公布。

三、

就在我们学习历史选修之“历史上的重大改革”之际，一中严格遵守教育部规定实行周末双休制。

起初，谣言四起，人心惶惶，反对势力与支持的一方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，讲着自己的道理。一时间，政策不断更替，可能双休的作业刚布置，学校又不放假了。总之，广大师生与家长云里雾里，不知所措。我第一次感受到社会变革，观念转变的不易，深切体会到事物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，而作为个体，面对一切又是多么无能为力。

不过，尘埃落定，制度不再更改。那是教育和补习班的春天。大把大把的自由凭空忽地多了出来，我们无福消受，反倒身心俱疲。

四、

喜欢写诗而不知何故。

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现代诗的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开始喜欢写诗的，大概就像喜欢上一个姑娘那样不需要任何理由，你说不出她好在哪里却觉得她偏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那个。

脑海中时常会有些画面和句子，我以为，抓住、写下，就是诗。但我写了诗后不喜欢给别人看，所以没得到各种批评和意见。我的诗，野草般兀自长着，永远成不了鲜花或树木，永远做不成标本，永远进不了植物园，永远不能被细分为界门纲目科属种。它不长进，也不退步，不为了给人看，只为了发泄，带给我沉醉与快乐。

以前的同学送给我一本很精致的小本子，白色，封面是一幅朦胧的油画，关于山水。闲着的时候，往上面胡乱而且肆意妄为地写。春天，看见新长出的草与花；夏天，写下闷闷的天气与心情；秋天，拾起趋于凋零的叶片；冬天，找到一些被雪所掩埋的故事。一年，竟写了满满一本。如今翻看，过去写下的话语大都无关紧要，不堪入目，但我仍然想把它们保留，有温度在，有记忆在。

五、

圣诞节的晚上和吴佩霖在马路上走着，谈及一切没有意义的话题。

那个晚上风很大很冷，但毫不影响节日的气氛。很多车辆和行人匆匆忙忙地经过，在霓虹灯闪烁的黑夜中留下稍纵即逝的声音与颜色。我们站在街边树下的一圈阴影里，旁边的出租车司机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我们，也许是要问我们需不需要打车。

他的声音悲凉，无温度：“明年我们要好好搞学习，我们班上连续几次没考过17班了。”

“不要紧，要相信自己，平常的小考不重要，只要高考的时候好点儿发挥，一切都不成问题。”

“我觉得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，明年必须认真。”

他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考到过年级第一而着急，立下雄心壮志，奋发图强。

其实每个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，我也有过这样的决心，然后就无所谓了，得过且过了。年级主任无数次提醒过，马上要高三了、要高考了。可是似乎并没有带给我们太大的压迫感。考试、未来，迷惘而困扰，生活中有各种琐碎的事成为话题，我们只是谈过就抛之脑后，风轻云淡。

曹韦华和刘俊飞这几次也没考得太理想，刘俊飞还被禁足了一个月。记得吴佩霖提议过我们四个要成立个什么学习小组，互相帮助，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实施。

我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时，交换过理想，并大声宣布过要考进同一所大学，齐头并进，共创辉煌。

六、

已经很少回老家了，那个院子里种着蔬菜的地方，那个门前系了只大黄狗的地方，那个爷爷奶奶等着我们回去的地方。

感觉很多亲人都老了很多，不像童年中记忆的那样，他们开始得一些不轻也不重的病，开始记不清一些事、一些人，开始看不清东西、听不清话。房子也老了，墙壁开始剥落、斑驳，有些地方开始漏雨，灯泡开始黯淡，家具也开始朽坏……

那些亲人每次见到我都说：“又长高了，快认不得了，一晃就是十几年。”然后又问及最近的一些事。

我通常回答：“一切顺利。”

是所有的亲人陪我长大，我理应陪他们到老。可生活中，很多事挤压着我的时间，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了，构成我很少回去探望的借口。但我必须去陪陪他们，去分享快乐与悲伤，多看看他们因衰老而佝偻的身躯，多看看他们日渐蹒跚的步履，多看看他们的微笑，即使已经刻满皱纹。

还要多听听他们说些唠叨的话，多问问他们，关于我童年的故事。

七、

感觉这是很混乱的一年，暴动、灾难、安全问题、经济不景气……从各种渠道获得各种信息，我感受到了遥远的罪恶与残酷，都归功于今日发达的信息技术。但我的生活并未因此改变。六点起床早自习，十点下晚自习，十一点睡觉，上课以外和同学随意聊天、开玩笑……虽然教育改革反反复复，虽然物价一涨再涨，虽然滚滚雾霾向南方袭来。

风平浪静一如往昔，身边没什么大事。每天，坐在教室里，听见勇哥幽默地闲扯，看见斜斜的阳光在课桌上拉得很长。星期三、星期四有体育课，星期五有同学聚在一起吃饭。经常有新的笑点，偶尔有诗。累了课间小睡，饿了就去超市。感觉时光静止、黏稠，不知高三之将至。

我妈说人生最美好的时间是青春，青春最美好的是高中那三年。我已经过了一半，估计那另一半也会这么地就过去了。

八、

如果总结一年，就整个国家而言，可以说GDP又增长了多少个百分点，可以说又有多少家企业进了百强，可以说又与多少个国家建立了紧密、友好、互助而且长久的贸易关系。

但就我而言，没什么说的，或许可以说长高了几公分、长重了几斤，可以说多做了几道题、几张卷。实在不行，就说又长大了一岁，度过了年少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一年吧。

九、

热爱电脑游戏，尤其热爱和同学、朋友一起玩电脑游戏，不务正业，不必多说。一起玩游戏，算是同龄人中男孩子们比较热衷的一种交流方式吧，就像古时候喝酒论剑，会比划两下招式，现在玩游戏，会讨论一下战术。

十、

就算吃很多东西也不长胖，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个吃货。自从陈刚涛提出每周一聚后，我们吃遍宜都。起初，我们只是几个人，后来，有更多的人加入。我们的结账方式是AA制，但如果有袁颖参加，我们一般吃自助餐，因为他太能吃，囊中羞涩，不敢胡来。

宜都虽小，餐厅却多，而且美食多，如果要盘点排名，我觉得难以取舍，但排在第一的还是家里的饭菜：不咸不淡，永远对口味，可以随意狼吞虎咽，不顾体面，有除了油盐酱醋和价格之外的东西。

仔细算算，这一年里的餐饮费用大于书费大于学费大于老妈打麻将赢的钱。因为年轻，暂时没有口腔溃疡、胃肠疾病的困扰，所以趁身体还行，趁还可以用父母的钱，多吃些吧。

十一、

姐姐今年刚刚找到工作，在枝城山里的油库上班，工资不高，但第一个月发工资后想到的是请我们吃饭。那里没有双休制度，是上一天班后休息一天，每周家庭聚餐，没有姐姐的身影。

她生日那天，九月初九，帮人代夜班，没能回家，那是姐姐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，趁晚饭时，我们买了个生日蛋糕，送过去，姐姐哭了。

有很多人安慰：“不要哭，总有人记得你的生日。”“以后要坚强些，不要害怕一个人过生日。”“把蛋糕拿进去，和同事们分享下吧。”

刚参加工作，受到欺负和委屈：那里有位快退休的加油工，一般缺勤，所以姐姐一个人要做更多的工作，没有抱怨，也算是一种成长吧。

想到了我以后的事。

十二、

山中一个大雾笼罩的清晨，万物与时间一起静止。那是正月初四，公公去世了，刚好又是太太的生日……

公公的家在山顶上，一座小小的平房，我们在门前广阔的院子里办丧事，然后下葬在后面的山上。

太太不能一个人住在山里了，如今，她腿脚越来越不灵便，把她接到城里住才是最好的选择。走之前，太太一直喃喃地说:“菜园子怎么办？橘子树怎么办？屋后养的鸡怎么办？”

把太太安置在我们家一个有火炉子的房间，配了一张床、三把椅子和一个电视。住在一层，也算方便吧。

夏天时，天气极好，天空罕见的蓝。想把太太带出去玩玩，开车时，太太晕车，坐在前排。

路过一条小道，那是上山的路，通往公公家。太太向那边望了望，被妈妈不经意地瞥见，便开玩笑地说：“去看看吧。”

太太马上高兴起来，像个孩子：“好啊，好啊！”但又马上压低了声音，“还是算了吧，园子荒了，上去后没人给你们做饭吃了。”她一直望着那条路，从前，徒步上山；现在，不知什么时候那条路翻修过了，宽敞、笔直，却回不去了。

车经过，没有减速。

料想到那间小房子，与时间一起静止了，在永远的浓雾中。

十三、

没有雪的冬天不算完整。这个冬天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下它一场欢快到野蛮的雪。

吴佩霖和刘俊飞二人喜欢议论国际大事，政治、经济、战争。我不看新闻，没法加入话题，也是遗憾。

还有各种植物，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；各种有趣的人，我没能和他们成为朋友。

都是遗憾。

十四、

好天气不容浪费，尤其是冬季的一个个珍贵的晴天。勇哥让我们在操场上上语文课，在阳光下背书。

我们却在乒乓球台旁打球。天冷，有霜，白色的小球不住打滑。只有一双拍子，但有五六个打球的人，排队等候着，呵出白气，不停搓手。

上午一般是主课，操场难得安静，除了些隐隐的书声。那些树木更加舒展，在寒风中也显出茂密的样子。

也许喧闹的声音太大了，勇哥走了过来，要我们停下。我们假装收好了拍子，扔到一边，等他离开后，又继续。

“嘘！现在小点儿声。”

我们偷偷地，偷偷地寻找快乐，就像我们自习的时候，趁老师不在，偷偷地讲几句悄悄话；或者上课的时候，在草稿上涂鸦。人不可能永远那么认真，这些小的、紧的、一闪一闪的快乐需要马上吞咽，再慢慢回味。

高中的快乐就是如此，如碎掉的琉璃。

十五、

一年中的晴天总是不够，妈妈如是抱怨着，她精心栽培的花草枯萎了，因为缺少阳光。

阳光多好啊，温暖、舒适。浸泡在阳光中，心情会好起来，想胡乱唱些走调的歌，想去没有人的地方流浪，也想什么事也不做只是躺着。就算一年中只有一天没有阳光，我们也不会觉得足够。

阳光如水，能够渗透一切缝隙。当阳光洒在我的手掌上，它会从我的指尖流走，我永远抓不住，就像一些人，一些事，一些时间。

到头来，我还是两手空空，但我不会因此悲伤。因为，在今后的日子里，会有更多的阳光，重新在我的指尖流过，那些所有流过了的时光，可以留下余温，可以留下回忆。

我的2015流走了，安静地流走了，我没能抓住任何东西却满是回忆。我的2015甚至没有什么太大的事，就像阳光永远那么清澈、不起眼，却总能带给人感动或轻轻的叹息……

2015，在考试与考试之间、事与事之间、人与人之间、日子与日子之间，我如阳光般，已无声穿过。

散文，觉得写的很好，文笔简练，生动，有杂文的风格。推荐给大家。祝大家新春快乐！

蚊哥

楼主是老师啊。。我认真看完了，很有感触。这孩子不错。

清江钓叟

高二文科班的学生，我认真看完了，很有感触。这孩子不错

暮色凉凉

蚊哥 发表于 2016-2-9 12:17
楼主是老师啊。。我认真看完了，很有感触。这孩子不错。

我不是老师。我是他的一个亲戚，我看了觉得不错，推荐给大家的

李老师培训班

貌似在宜都一中官网有刊发这位大才子的文章。

李老师培训班

看来是得到了江勇的真传啊

倾城无双

这孩子可以多看看林清玄的书，写的挺好！！